我們沒有善待蘭嶼 @ 官大煊陪年輕朋友看世界

我沒去過蘭嶼。歷來在我寫的文章中，是不寫自己沒有去過的地方，但這次要對蘭嶼破例。

蘭嶼會成為臺灣的一部份，不過120年時間，它是日本殖民臺灣的意外產物，這也是千千萬萬臺灣人不知道的歷史，因為差一點，它可能就成為現在菲律賓的領土了。

1894年甲午戰爭之後，清朝割給日本的臺灣領土，並沒有包括蘭嶼，很意外吧！可是有些文件說在1867年清朝就把蘭嶼列入領土，但是從來沒有一個清朝官員成功登上蘭嶼，如果這樣就可以把它列入管區，那麼隨便每一個國家都可以這樣做。真實的情形是當時蘭嶼是部落自行統治，跟臺灣本島近乎沒有往來，反而是與在南方同文同種的巴丹群島部落相互往來，它壓根就不算是清朝的領土。這就是為何割讓臺灣的領土清單中沒有蘭嶼。

日本人進入臺灣統治之後，面對蘭嶼，攪不清楚能否進佔。因為菲律賓當時是西班牙的海外殖民地，夾在臺灣與菲律賓之間的蘭嶼及巴丹群島，是屬於達悟族(昔稱雅美族)統治的化外之地，如果日本貿然進佔蘭嶼，惹火了西班牙，那可不妙了。於是兩國進行的一次分割勢力範圍的磋商，最後協議在蘭嶼與巴丹之間定出一條經緯線，以南之地屬西班牙，以北之地西班牙不過問。協商一結束，日本就放手拿下了蘭嶼。對於達悟族來說，這是歷史上第一次有外來勢力進入該島，從此他們與其他南邊島嶼的遠房族人，就分屬兩個強國來管轄。而蘭嶼也因這一刻的歷史偶然，被視為臺灣及附屬島嶼的一部份了。

日本在二戰投降後，失去對臺灣的統治權，蘭嶼一度自行管理。可是等到國民政府接收臺灣，蘭嶼也一塊歸入了。西班牙後來與美國打了一場美西戰爭，輸了以後把菲律賓割給美國，二次大戰結束的隔年，菲律賓獨立建國，巴丹群島的達悟族就再度與蘭嶼分屬不同的兩國來管理。

年青朋友們，我說了這麼多，是想說明蘭嶼今天能成為臺灣的一部份，過程是十分戲劇性的。當年只要西班牙與日本的磋商結果略為不同，而是以部落範圍來切割，今日臺東外海數十公里的蘭嶼就是菲律賓的領土了。雖然只有4,000人住在這個島上，雖然整個島只有48平方公里不到，可是因為有蘭嶼，整個臺灣的文化內涵就多了不一樣的成份。至少達悟族是臺灣唯一的靠海洋生活的原住民，他們的語言不與漢民族相通，而與太平洋的許多海島民族相契。這麼奇妙的存在，許多臺灣人卻沒有感覺。

臺灣在過去並沒有善待蘭嶼，所以將它選定為核廢料的儲存地。其實整個達悟族特有的生活方式，可以列為世界文化遺產。我們可以不用出國，在蘭嶼就可以感受到太平洋島國的風情。在臺灣，我們看待自己同胞的視野，不是只分藍綠、只分閩客、外省或原住民，那樣太膚淺。臺灣是許多民族與歷史的多元碰撞，才會形成今日特殊有味的風情。既使只有4000人的歷史記憶是如此不同，它也是臺灣內涵的一部分。甚至，它是臺灣驕傲的地方。

最近很多政治議題在討論「轉型正義」，這是一個很吊詭的事。到底「正義」的標準是由誰來決定的? 一不留神，就會有人藉正義之名來鬥爭異己。說實在，我很害怕「正義」與否的討論。我在乎的是「善待」，特別是每當看到達悟族的朋友，針對核廢料遷移的時程表到總統府前陳情，卻永遠得不到一個清楚的答案時，我心裡就特別感到酸楚，蘭嶼真的沒有被「本島台灣」善待。我們錯過了最能善待他們的時刻，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調整回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