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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過「賽德克巴萊的觀眾,都會有一個疑問,那就是莫那魯道在赴義前夕,是否親手槍殺了自己的妻子?因為電影鏡頭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,畫面瞬間轉成了一片漆黑。莫那魯道在開槍之前,說了一段很重要的話:「我要去死比較容易,我只是怕妳們承擔不住要如何活下來

 

以今日的標準來看,莫那魯道雖然是一位抗日英雄的典範,但似乎不是一個好老公。但是活在一個被壓迫到近乎窒息的年代,他反抗是死,不反抗也沒有多好的下場,那麼心愛的家人怎麼辦?他是反抗軍首腦,幾乎確定家人在生擒後,不會得到很好的對待,甚至可能被凌虐至死。所以如果他親手結束妻子的生命,一起走上謁見祖靈的彩虹橋,不是也很好嗎?

 

我認為莫那魯道是個好男人,他關愛家人,也關切族人的尊嚴。當外族的欺壓到不能容忍之時,他號召族人以必死之心,換取靈魂的驕傲。他的名言:「賽德克人可以輸掉身體,不能輸掉靈魂。」與美國大文豪海明威在《老人與海》所說的:「一個人可以被毀滅,但不能被打敗 (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)。」幾乎神似。顯見一個不屈的靈魂,是一個好男人的重要條件。

 

但是在春秋年代的程嬰先生,卻提供了另一種典範。程嬰是《趙氏孤兒》故事中,最關鍵的人物。當時晉國的權臣屠岸賈當道,他用計誅殺了政敵趙氏一門三百多口,最後只有一個嬰兒被程嬰從宮中攜出而逃脫;但是存一活口的消息走漏了,屠岸賈以殺全城嬰兒相逼,於是趙氏的門客公孫杵臼問程嬰:「立孤與死孰難?」(活下來照顧遺孤,讓他長大報仇,比起現在就殺身成仁,何者比較難完成?)以下是《史記•趙世家》的原文-- 程嬰曰:「死易,立孤難耳。」公孫杵臼曰:「趙氏先君遇子厚,子彊為其難者,吾為其易者,請先死。」。

 

所以公孫杵臼挑了比較容易的死去完成,他安排程嬰成了告密者,程嬰則安排公孫「背負另一位嬰兒」而故意被捉到。史記沒說那一位嬰兒是誰家孩子,但後世的戲劇鋪陳,都說程嬰以自己的孩子替代,使得故事的悲情張力更大了。

 

公孫杵臼與莫那魯道都深信,死比屈辱活下來容易。但我深信慷慨就義,需要下達的決心,絕對不簡單。而程嬰選擇承擔「告密者」的污名活下來,這一舉至少要撐個二十年,確實也不容易。如果他真的又交出自己的孩子來替死,那趙家真不知該如何面對程嬰的愚忠了。在那個動亂的年代,熱血男兒想得不多,關鍵字不外乎「忠義」,那就是他們的核心價值觀。因為價值觀很清楚,所以赴死者毫不猶豫,存活者使命必達。莫那魯道的核心價值觀也很清楚,就是族人的「大我驕傲」,所以他一下達血祭祖靈的命令,就變得果決勇猛,死亡就變成一種儀式而已了。

 

臺灣應該不乏好男兒,但是每次重看賽德克巴萊或是重讀《趙氏孤兒》,因為對照今日,時代就是改變了,要看到熱血男兒,我感到落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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