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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身上有一本大英帝國極盛時的帝國地圖集,它是在1872年時由倫敦的「黑領結」(Black-tie)出版社所印行。這部地圖以最精細的測量方式,繪盡了世界每一個角落;當然被英國殖民的地區,或是英國有興趣的地方,它劃得更仔細。這部地圖的體積與重量非同小可,裡面折頁的地圖展開,約莫與36吋液電視的螢幕一樣大,重量約六公斤。每次我抱起碩大的它,在桌上攤開它時,總是會揚起一點灰塵,好似我擁有一本魔法書,隨時可以穿梭在1872年與2011年之間。

 

如果你有一部1872年的文物,將會驚嘆它在過去的百餘年,到底是如何在世間流轉的?那一年,我的曾祖父還沒出生,臺灣還沒有割給日本;香港倒是已經成為英國領土32年了,可是在地圖上還只是遠方無名的彈丸之地。在我祖先的祖先所處的世界,英國人已經劃得這麼仔細,以便它一旦要出兵全球,隨時可以清楚軍艦要開向何方、停泊何處。這就好像一千年前,當許多人還相信世界是一個有邊緣的平面,舟船如果航行得太遠,會直接掉到地獄去的那一刻,你卻擁有一個地球儀一樣,見解直接升等。

 

這本地圖在出版之時,日本正好是明治維新的第六年,為了擴大國力,收集世界級的地圖成重要的工作,於是這本黑領結地圖渡海來到了日本東京,進了日本的軍部,成了重要的情資,輔助日本畫出更精密的世界地圖。日本在國力旭日東升之刻,第一個取經的國家就是英國,以致於後來有了汽車之後,與英國一樣將駕駛座設在右邊,靠左行走。日本也因此成了全球左行的國家中,唯一沒有被英國統治過的。

 

物換星移,日本畫出了「侵略級」的世界地圖,它藉此為藍圖,向中國、朝鮮及南洋進軍。黑領結見證了日本的「東亞共榮」歲月。但是日本在二次世界大戰失敗之後,這部地圖被轉售到東京神田區的舊書街,它就這樣一直躺著。2004年時,我的一位好友買下了它,轉贈於我。於是它離開百年的日本居住地,來到了寶島臺灣。

 

英國人在這部地圖集中,亞洲部份畫得最仔細的就是印度。中國對英國來說,並沒有太多的份量。英國人對中國的興趣,不在土地的蠶食,而在於鴉片的傾銷。中國地方官員後來發現富有人家的財富不斷流入英國人的口袋,最後只好自行提煉土製鴉片,這正是中央研究院的所提供的文獻。

 

我的世界觀,存在於今日時空,也可停留在1872年。古舊世界的各地逐頁地圖,讓我有從容的空間明白這一百多年來的世界是如何演進。我也終於明白世界觀不能只停留在一個時間點,那樣你看到的只是現在瞬間的一個結論,沒有辦法看到更清楚的全貌。如果你願意,凝視當時的世界地圖,或許就會對許多事情看得比較淡然與包容。

 

是啊!如果當年這部地圖不是到了日本,而是到了清朝北洋大臣李鴻章的手上,臺灣今日的命運,或許會180度大轉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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