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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花蓮海岸有一處民宿,房子不安門、不置窗,以風洞的方式在經營。住宿者在晚上聆聽太平洋的濤聲入睡,整晚,你也被溫柔的海風安撫著。這種體驗超越了許多人的感官習慣,他們與大自然融為一體。原以為脫離了冷氣機與席夢思,必是輾轉難眠,沒想到一夜好眠下來,頓時覺得全身的毛髮,都被海風好好地梳理,清涼透心,正是無上的軀體安適,激動之下,不禁訝異到可以如此傍著太平洋而眠!此時,從美國西岸一直綿延到眼前的海洋湧動,一瞬間入你眼簾,直貫你心。洋面大風雖起於青蘋之末,但在呼嘯天地,聲洪音闊之餘,最後竟被耳際的微細神經所收錄,然後傳導成為您的通體舒暢。對比過去的人生,你沒有如此安詳過,終於知道何處是人間秘境,何種愉悅可以天下太平。

 

零距離去擁抱海洋,不要讓華屋或是玻璃門窗阻隔著你,讓濤擊於前,風拂入袖,吸納整個海洋的壯闊與溫柔,那是體內基因的重組,你將會產生出不凡的見識。

 

2004年二月時,我曾宿於峇里島一處濱臨印度洋的斷崖之上。崖高一丈,木作涼亭居高臨下,亭後五尺正是夜宿之屋。從此處向眼前無盡延申一千公里,盡是廣大水域,無人也無島,正是天地孤零的角落,而我靜住三個晚上。

 

首夜,我在清晨一點醒來,輕步走到亭上坐著。此時整個印度洋的漆黑水面恆亙在我眼前,海浪強烈拍打著海岸,如同在宇宙間無盡的詠嘆。我想起了東坡在後赤壁賦裡的一聲長嘯,藉以紓發他胸中的積累;於是我學著他蹲踞的姿勢,向著印度洋大叫數聲,平時不敢說出的心願,在此一吐為快。已是清晨兩點,數千萬平方公里的水域,感覺好像微縮成只有眼前的大小,小到進入了我的懷抱。但是印度洋的風浪向我眼前打來,音浪向我耳邊襲來,感覺自己被穿透,似我隱入了天地間的無垠。

 

海洋不能被擁有,但是可以被擁抱;雙手張擁之際,整個水域也恢宏了你的內在。於是往後不管有多少悲苦或胸口鬱結,都是短暫的,很快你的見識深處就會擴展出一片大洋水面的自在與遼闊,浪擊悲傷,風解鬱悶,你就頓時開朗微笑,化心煩於一瞬間。那是沒有與海洋直接貼近、共守多夜的人所無法體會的見識。

 

最後一夜在印度洋濱,我在木亭守候濤聲到清晨四點才入睡,無衣入睡於亭上。醒時濤聲依舊,東方初白,整個海面在陰陽交替之際,我的人生也如同太極一樣在運轉。否極泰來,原來是從胸有洋闊的那一天開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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