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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維廉(1937~至今)是我喜歡的詩人,他帶有山水境界的詩風,讓我在年少單純面對山青水綠,在賞景的簡單心情中,多了一份對於精煉文字的咀嚼。

 

葉維廉在二十三歲時寫了一首長詩,帶有批判性的質疑,我摘錄部份如下:

 

究竟在土斷川分的絕崖上/在睥睨樑欐的石城上/我們就可了解世界嗎?

我們遊過/千花萬樹,遠水近灣/我們就可了解世界嗎?
我們一再經歷/四聲對仗之巧、平仄音韵之妙/我們就可了解世界嗎?

 

1960年的臺灣,正是威權年代,年輕人苦悶無處解脫,詩成了他們發洩的管道。當別人也傳頌著他的詩句,詩人的怒氣被分享了,可以靜下心來看看時代給予的無奈,也可以再試著拿起筆,一紓胸中塊壘。

 

每一個年輕世代都會存在著苦悶,現在善用網路的,就算有了臉書可以向全世界串連出龐大的人際聯絡,也不代表他的煩惱可以隨時化解。因為赤裸裸說出自己的苦悶是無濟於事的,你必須先在內心沉澱,找出真正的情緒,這樣說出來才可能得到迴響。在過去,詩就扮演了鎮定劑的作用。一個沒有詩的國度,年輕人將情緒掛在網路上向全世界亂竄,要是得到的殘酷率性用字回應,反而會把一個人逼到崩潰。。

 

有詩的年代,你把心情消化之後寫出詩來,回應你的人也可報之以詩,你心中的瘟疫可能就會得到解藥。回詩,很容易進入一種禪意的境界。葉維廉在1976年的一首短詩,將生機隱藏在孤寂中,堪為極品:

「一只凍寂的鳥/一棵凝結的松/萬壑沉寂/鳥鳴裹在冰雪的春心裡/松濤伏在記憶的果核中」

大雪當空,枝枒承冰,詩人在一片枯寂的銀白世界,看到兩個月後的春景,看到了即將而來的報春鳥在鳴叫。現前的苦悶是真,但也是幻像,因為即將就會消失。進一步說,詩人的腦海反射出松濤的夏涼,就算現在它被緊緊地藏在記憶深處,好似記憶分子組成的幻象,但是到了夏天,眼前的蕭條就會轉換成為真實的萬壑松風。如果你在難過之際,得到葉維廉先生這樣的回詩,整個人一定會安定下來,你需要鼓勵,但是文字要如璨鑽般的珍貴才行。

一個沒有詩的國度,只能進行淺層的商業設計或是創意激發;就算是在高科技設計領域,也只能作到高級工匠的位階而已。葉維廉先生雖然不是工程師或是創意工作者,但是詩中展現的氣魄與精義,是文化層面的英代爾(Intel,全球CPU設計第一大廠)。一個不重視詩的國度,沒辦法讓設計從工匠領域躍升到藝術大師的層級,臺灣就永遠只能停在高級代工的位置,等待南韓的一一超越。

 

沒有詩,現在二十三歲的青年只能用簡單的文字與錯用的成語來抒懷,他們留下的青春紀念,會少了許多刻骨銘心的衝擊。葉維廉先生是幸福的,能與他相互贈詩的友人更是幸福,在那個有詩年代的臺灣,我們看到了後來造就今日福爾摩沙的潛力;但是今日臺灣的詩在凋零,它又預示了什麼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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